左衡话音刚落便力竭般晕了过去。景姝堪堪扶住他,一旁的式钰见状也连忙为景姝搭了把手,二人勉强扶着左衡进城就近寻了处医馆。
医馆里一襦裙女子坐于堂前,手指拨弄算盘,耐心对账。见景姝二人扶着一个满头鲜血的少年人,连忙放下手中物什疾步走向景姝:“这是怎么了?”
“大夫,他遇到山匪街道,额头挨了一棍,您快给看看吧。”式钰话音里带了些焦急。
“好,你们先将他带到内室,我这就为其包扎诊断。”女医语气严肃耐心。
景姝二人闻言连忙在药童指引下走向内室,女医匆匆而至,一道隔帘隔开内外。
景姝白皙手指沾满鲜血,侧目看向式钰,那翠绿长衫也是沾上涔涔血迹。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真狼狈啊。”景姝在一旁的长椅之上堪堪落座,视线落在手指殷殷血渍上叹息般开口。
“真痛快啊!”式钰在她身旁落座视线转向景姝,眉目间带了几分崇拜,“慕娘,你方才是怎么将那群贼人击溃的?”
“我只是略会一点拳脚功夫罢了。从前深居后宅无事可做,便寻了个武馆向女师傅学了一招半式。”景姝似乎是回想起来当年与辰娘后宅旧事,她弯了弯唇角,“那时我过于愚笨,连马步都扎不好,师父恼了也不骂人,被我气急了也只会斥我一句弱柳扶风娇夫人。”
“你师父就是那时我们出城告别时那位女公子吗?”式钰得了些兴趣便开口询问道,“我看你二人甚为亲厚。”
“是她,辰娘帮我良多。”景姝开口。她抬眸看向式钰话锋一转,“式钰,你如今可知去处?”
“我知道你要等左桓安醒了才会离开,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上一等。待他醒来你我分道扬镳不迟。”式钰耐心道。
“好。”
医馆陈设简单,病患也稀稀落落。景姝偏过头只见那些药童小厮各居其位,还有药房的药女在专门扇风熬药,一切井然有序。景姝静静欣赏片刻,半晌后吐出一句:“真好。”
“什么?”式钰话音里带了好奇。
“我总觉得女子百人百貌,能像这样不拘于后宅随心做自己想做之事,真好。”
式钰眸光微动,眼神软了些,正欲开口就听得身后女医缓步而出,她掀起帘子将其缓缓卷好收齐,随后温声向景姝二人道:“人已经醒来了。”
“多谢大夫。”景姝温声致谢。
女医微微摇摇头抿唇笑了。
景姝二人踏入内室,只见床榻之上坐的左衡被额头包了厚厚几层纱布,细细看来倒有几分滑稽。左衡为人耿直知礼,容貌却生得格外有攻击性,这样包扎后倒一反常态地显得他孱弱可怜。
“左公子,既然你醒了那我二人就先离开了。”景姝温声开口,向左衡道别。
“景……”左衡视线扫向门外人来人往,没点破景姝的女子身份,他扶着额头轻嘶一声坐起身来“敢问二位如今要去向何处?左衡受此大恩,不可不报。改日左衡必将登门道谢。”
“左公子不必了,我二人救你也只是因缘际会罢了。”景姝款款施礼,“我们还另有要事,公子告辞。”
“告辞。”式钰也向他告别。
“那好吧,二位有缘再会。”左衡不再劝诫,温声告别。
景姝踏出医馆,与式钰并肩走出几步。她觉得姜国丹阳城不比燕方国镐京那般繁华,却也算得上温馨热闹。眼前市井摊贩,络绎不绝。
只是二人衣衫带血,总是引来各式各样围观目光。
“要不然,我们换件衣裳吧。”景姝在一家成衣铺前温声开口,顿了顿又略显局促补充道,“我还有一些钱。”
式钰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她点点头,“好,既已入姜,也不必以男子身份遮掩,我们走吧。”
两人先后踏入成衣铺挑选衣衫,换好结账后二人走出成衣铺就听式钰开口:“景姝,我一直想问你,你的那个钱袋为何生得如此张扬?”
“……”景姝一时无言,几个吐息之间便温声道,“这是旁人给的,压岁钱。”
“看来这人对慕娘当真一片赤诚之心啊,这人大约很爱慕你吧?”式钰开口,“压岁钱居然送了一锦囊的碎银,装满这锦囊的银子恐怕抵得上我爹半年俸禄呢。”
景姝缄默片刻,再开口时带了些无奈:“物是人非,真心万变。况且当初送我此物之人也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或许只是对谁都很温和而已。”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是是非非外人怎么说得清?”式钰略微感叹地结束了这段谈话。话毕她指了指街巷的方向耐心道,“慕娘,那边有一家鸿福酒楼,明日午时你我在那里再见,如何?”
“好。”景姝点点头。
“那我这便走啦,慕娘,一路保重。”式钰向景姝摆摆手转身离开。
“明日见。”深陷情绪的景姝忽然意识到未曾对她说再见,忙不迭朗声开口。
已经走出几步的式钰听见这句蹦跳着转过身,湛蓝裙摆漾出弧度向景姝动作浮夸地摆手道:“慕娘!明天见。”
景姝站在原地目送式钰,心头有微微不舍,若仔细论起来,式钰是她复活后的第一个朋友,对她好得没话说。
直到式钰身影没于人海,景姝这才回头往一偏僻小巷走去,十字巷人迹罕至,景姝左右张望见无来人,疾步走向巷尾。指节轻叩房门,两短两长,眨眼间便有人拉开了房门。
“秦嬷嬷,好久不见。”
景姝沉色开口。
那妇人怔愣片刻,竟是眼含热泪颤声开口:“小君,您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景姝上前一步握上秦颂的略显粗糙的手掌:“您上次说的话尚未说完,我还有想向您打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