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简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红绸。指尖触到布料的刹那,记忆如潮水漫过——那年生辰,南慕川也是这样笑着用红绸系住玉珏,说要护他岁岁平安。"备马。"他盯着掌心红绸勒出的红痕,声音低沉得可怕,"今夜就去丞相府。"
子夜的丞相府像头蛰伏的巨兽。穆简握着玄铁□□,在沈明姝的指引下贴着墙根前行。密道里弥漫着陈年霉味,机关齿轮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当第三道铜锁应声而开时,一抹明黄光芒从密匣中倾泻而出——先帝遗诏静静躺在锦缎上,卷轴边缘还带着陈旧的龙涎香。
展开卷轴的瞬间,穆简的呼吸凝滞了。除了太后所言的"废立之权",另一段小字赫然入目:"南慕川虽非皇室血脉,然其忠勇可鉴。待太子亲政,若慕川愿卸甲,可赐婚许其自由......"墨迹边缘晕染的朱砂,像极了南慕川每次受伤时渗出的血。
"原来如此......"穆简喃喃自语,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剑鸣。转身时,南慕川浑身浴血挡在身前,银甲上的血珠不断坠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梅花。数十名死士从阴影中涌出,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罩,竟是本该称病在家的御史大夫。
"陛下快走!"南慕川的长剑划出半道弧光,却因牵动伤口而踉跄。穆简看着他后背新渗出的血,突然想起密档里记载的南家满门忠烈——七十年前南氏先祖为护先帝战死沙场,满门三百余口尽没于火海。而眼前人,竟用血肉之躯为他筑起了十年屏障。
玄铁□□的弦声撕裂夜色。穆简精准射杀两名刺客,却在瞥见南慕川左肩再添新伤时,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冲上前拽住对方手臂,这才发现那掌心早已被剑柄磨得血肉模糊,缠着的布条上还沾着前日换药的残渣。
"傻瓜。"穆简的声音发颤,颤抖着撕下龙袍下摆,"为什么要这样......"
南慕川轻笑,咳出的血沫溅在他手背上:"阿简,你是帝王,我不过是......"
"住口!"穆简猛地吻上去,带着怒意、委屈与十年积压的酸涩。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却比北疆的烈酒更灼人。远处传来沈明姝率领玄甲军的喊杀声,而他只听见怀中人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麻。
"等回去,"穆简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过对方冰凉的脸颊,"你要把身世从头到尾说清楚。还有......"他的指尖抚过南慕川掌心的伤,"再敢独自冒险,我就把你锁在寝殿,用金丝笼关一辈子。"
南慕川大笑出声,全然不顾周围投来的目光,将人狠狠搂进怀里。月光穿过残破的屋檐洒落,在夜色中泛着温柔的光。宫墙外更鼓声遥遥传来,惊起寒鸦数点,却惊不散相拥的两人。
这一夜,埋藏十年的秘密终于揭晓。而比遗诏更珍贵的,是那些浸透血泪却始终炽热的守护。当晨光刺破云层时,新的故事,正随着宫墙下初绽的红梅,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