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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是应礼搬出那套题给他？

黎寻是个行动派，当下就代入到了另一个情景。

如果在刚刚考砸，又被赵佳慧催着和应礼同住，叮嘱要跟着应礼多学习的背景下——

他大概真的会幼稚地迁怒应礼。

会炸毛讽刺应礼管得多，是把自己当成他爸了还是他妈？又或者是当老师上瘾。

会质疑应礼蓄意报复，明知道他数学不好还是砸下题海。

觉得应礼的整理不够权威，没必要看下去……

即便是真的看了，也是走马观花，敷衍下去。

是啊，他会这样的。

他是多坏多幼稚多糟糕的人啊，就连以老李头的名义到手的题目，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完成了。

明明那么差劲，却还是得意地觉得自己找到了武林秘笈，看过了就是学会了，就能所向披靡。

到底还是应礼看穿了所有，默默选择了最便捷的方式，避免了以上所有麻烦。

可他还搞砸了。

不仅辜负了应礼的苦心，还让他生气。甚至，在高三最重要关头，浪费了他的时间。

黎寻啊黎寻，何德何能遇见了应礼这样的好兄弟。

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深吸一口气，拘谨地坐回到应礼的对面。因为歉疚，他甚至不敢看应礼的表情。

于是也错过了应礼偷偷抹去的眼泪，在手背上，反着凄凉的光。

“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黎寻心虚地做了反省，有点不太熟练的示好，“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更何况，我才是那个得了便宜的人吧。”

奈何两人根本就不同频。

应礼有点难过地咬了唇，偷偷在心底反驳，不是的，你不喜欢柠檬汁，就是得到了也觉得好麻烦。

倘若直接把柠檬汁给你，恐怕不仅会被打翻，恐怕到时候，连他的心也会被摔成很多瓣。

“嗯，”他只能很小声地复合，“只是不想让你太为难。”

黎寻的心像是突然被这一句话狙中了。他下意识地捂了下心口，，满脸茫然。

好奇怪啊，明明在伤心的人是他诶，明明从离开办公室，就开始讨厌自己，开始反省如果能再努力一点，如果能对应礼再好一点的人是他诶。

怎么应礼看起来那么难过呢？就好像世界在此时突然崩塌了。

应礼明明就在对面，那么近，可黎寻却突然有一种，应礼在对他缓缓告别的错觉。

他突然蹭地站了起来，单手按着铺着暗花桌布的吧台，脸向应礼凑近——

想看清他的表情，是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每每遇到了委屈，就忍不住掉眼泪。

以往总是会被他突袭成功的应礼，这次却缓缓地往后拉开了身位。

“黎寻，冰淇淋要化了。”

应礼偏过头，很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

黎寻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很颓地坐回到了原位。

心口莫名地情绪在疯涨着，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一直忽略的东西，然而在快速跳动的碎片中转了一圈，只捕捉到了一点被称为黑历史的片段。

印象里有那么一次，家里乱得不像话，圆圆在小房间里哭，赵佳慧打发了催债人，敞着门在楼道里破口大骂。

楼下站了很多看热闹的邻居，应梅阿姨温和地帮忙疏散了人群。

他把圆圆哄睡着后，背上书包，偷偷溜出了家门。

那时候还不知道破产是什么概念，但穷了就是穷了。

黎光明远走他乡，家里的菜越来越少，他不会再有零花钱，就连补习班也一个个中断。

往日总喜欢给家里送东西的远方亲戚们再也不会来了。

突然出现的赵佳慧天天都在破口大骂，她自称被黎光明骗着领了证，还没来得及举办一场婚礼，却先要面对一个破碎的家。

他不懂如何能改变贫穷，但好在秦美一直有在给他和圆圆存钱，他有自己的压岁钱，以及外公外婆离开后留给他的教育基金。

他想取出来一部分，要改善生活，要讨好赵佳慧，也为了圆圆。

天阴得厉害，成群结队的小虫子在头顶上盘旋。

天气预报说那天有雨，他也做好了应对大雨的准备。

但那天，直到最后都没有下雨。

他攥着银行卡，去了总是陪秦美办业务的那家，装了一个小书包的钱。

他做好了规划，要把这些都给赵佳慧，他知道她很可怜，如果用钱能收买当然会更好，但如果收买不成功，那么就当做补偿……

他能思考那么多，却没有留意到那双自他离开取款机后，就黏在他身上的眼睛。

跟着他上了公交，跟着他穿过了喧闹的街道，直到即将穿过一条偏僻小巷，他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抢走了那个沉甸甸地书包。

秦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遇到危险要先保护自己。

他很冷静地默许了一切，直到那人离开，才拼命地往前跑。

心脏跳得厉害，腿也软得不行，好几次都狠狠摔在了地上，手掌和膝盖都破了皮。

有路人看到了他，担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松了口气，才想起需要报警。

赵佳慧应梅她们很快就来了。

应礼跟在最后，低着头，哭得比谁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