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敢多要,挟恩也只想从李怀瑾那里求一个俸高稳定的活计。
而今有一个更轻松的“生计”,李怀瑾又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为什么不想呢?
姚黄犹犹豫豫地说:“姐姐曾经和我说,咱们已经是奴婢,更不要给人低头做小。”
丹红回忆了好一阵才想起这番话的由来。
那是有些年头的事情了。
起因顾家小公子向方夫人索要丹红。
顾家的小公子非方夫人所出,生母年轻貌美时深受顾斯兰宠爱,连带着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儿子得到几分溺爱,结果养成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十二岁就与房中丫鬟厮混,大些更是成日在外浪荡。
只是顾斯兰并不对小儿子有多少指望,见他也干不出什么要命的事情,便随他去了。
方夫人因为年轻时与其母生出龃龉,在此子提出索要丹红后,断然拒绝他。
不过事情还是传开了。
因身边人都谈论做姨娘好,是半个主子,姚黄便出于好奇,直愣愣问丹红她想不想做姨娘。
丹红自然不肯。
彼时她已经和叶启泽过从甚密。
何况顾家小公子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色鬼,丹红是猪油蒙心了才会放弃叶启泽,去做他房里人。
不过丹红既不想妄议主家,也不想透露自己的私交。
于是她随口答自己不愿为人妾室。
说得冠冕堂皇,好似视富贵如粪土只求个名节。
丹红现在想起真是纳罕极了。
自己同姚黄说过那么多话,她却只记得那些华而不实的话。
这时候看姚黄抿着嘴,呆怔怔的模样,丹红真觉得自己造孽,怎么就把一个好端端的淳朴丫头骗成这副模样?
她忧心忡忡地盯着姚黄,忽然问:“你是不想嫁给李公子,还是不想做妾?”
姚黄一愣,低头思索许久后,缓缓摇头道:“我不想做妾。”
以姚黄的身份,想叫李怀瑾明媒正娶她,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饶是丹红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她一般只笼络自己能拢到的人心,从不做好高骛远的事情。
丹红想起在云城时,李怀瑾那奋不顾身的一跃。
鬼使神差般,她问道:“你爱李公子吗?”
真是怪事,连丹红自己都想不通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更奇怪的是,姚黄闻言瞪大眼睛,犹豫过后,竟再次缓缓摇头。
她说:“不知道。”
丹红换了个问法:“你是因李公子的富贵权势,想要嫁给他吗?”
姚黄却还是说:“不知道。”
丹红有些想不明白。
情爱本就是笔糊涂账,更何况她面对的还是个糊涂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不刨根问底的丹红今日偏偏想要问个明白。
她又换了种问法:“假使李公子失去了一切,穷困潦倒,他还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姚黄不假思索地反问:“李公子怎么会穷困潦倒?”
丹红:……
总觉得她这个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
姚黄这个拗丫头却较起真来,坚持以李怀瑾的才能,绝不会沦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全然忘记她们讨论的“爱不爱”之事。
——也许不是忘了。
只是开不了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丹红前几日还和姚黄小聚过。
这傻丫头事到如今竟依旧没意识到李怀瑾的真实身份,照顾、护卫她的随从大约是受主子吩咐,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丹红暗示过她几次,可姚黄完全没听出来。
她最近缝制着一条腰带。
大约是从丹红问“爱”中领悟到什么,想做些事“笼络人心”。
各种针法她们在顾府都学过,只是姚黄从前做惯了粗活,手指粗笨,细细的针不听使唤,数次在她手指上扎出窟窿,她又担心冒出来的血豆子脏污了精致的绸布,便将伤处包裹得严严实实,运针也越发艰难,针尖直往手上戳。
如此几天,她的手就被包成两个大粽子。
看着好不可怜。
可这“可怜”李怀瑾又看不到呀。
他现在从北州赶回来,少说也要一个月时间,到时候姚黄手上的伤都好全了,只留下一条普普通通,针脚粗犷的腰带。
自然,收礼的人当时应是开心的。
可李怀瑾不缺精致的腰带,又没有瞧见心上人呕心沥血的模样,曾经的感动自然而然会随着金线失色而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