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
“但你不想回家。”
沈清梨没反驳,她靠在车门边,看着他把纸箱放进后备箱,然后走回来,站在她对面,靠得不远也不近。
“我们下次还要做这种事吗?”
“做偶娃?”
“也行。但我不是想问工作。”
沈清梨安静了一秒,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总是在‘有任务’的时候才可以靠近?”
时逾白没答,她慢慢笑了一下:“那我们下次……可以约得简单一点。比如吃饭,或者不做什么。”
时逾白点头,继续道:“但你得说‘是约’,不然我会以为又是你要给李子买猫粮。”
他低低笑了声。
“那我现在说一遍:下次,是约。”
她伸手理了理外套的领子,顺势靠了他一点,没碰上,时逾白没退。那一瞬间,她有点想说谢谢,但又觉得太轻。于是只说了一句:“那你得记得答应。”
“我答应。”
……
夜风吹得教学楼墙上的招贴纸边缘翘起,一角露出一张新海报:“城市文化频道·《身体的名字》节目策划中,邀请多位视觉障碍创作者、门球选手及偶人艺术家,打开‘沉默角色’的生活横切面—— 从你未注视的地方,看见你。” 沈清梨没看到那张海报,但它已经在风里飘起,露出一小块印刷过的字。一行名字,被印在提案的主讲嘉宾一栏:沈清梨(已联系)、时逾白(拟邀请)
他们还不知道,那个“默认被观看但不解释”的阶段,正在悄悄被谁替他们命名。
……
那天沈清梨刚从街市回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线团和陶片,手机响了两次,没接,第三次接起来,是江直的声音。
“你刚才没看城市文化频道那边发的提案吗?”
“没有。”
“你先别急。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和他被写进节目策划了。”
“什么节目?”
“《身体的名字》。你记得吗?有个采访盲人门球和听觉装置艺术家的系列。”
沈清梨一阵沉默:“我们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参加?”
“你没答应。他也没答应。”江直说,“但主编那边口头传达,说‘沈清梨与其长期合作对象’可以成为对谈嘉宾。”
她低声问:“合作对象?是时逾白?”
“就是他。”江直声音压低,“你知道那句话是怎么写的吗?” 沈清梨没接话,江直缓缓念出来:“——‘她以他为原型设计的偶人曾引发残障表达与身份伦理的讨论,因此我们将邀请他们一同参与——以对比“静物造形”与“活体叙述”的界限。’”
那一瞬间,沈清梨听见自己的心跳被抽真空,她沉默地挂断电话。沈清梨花了一个小时,走上楼敲开时逾白的门。他正在擦猫眼边李子留下来的毛,见她来了,没笑,看来是知道那个事情了。沈清梨站在门口,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刚知道。”
时逾白没说话。
“我本来以为,节目不会直接写我们名字的。”
“是你提交的申请吗?”
“不是。”她顿了顿,“是他们擅自整理的。”
“那偶人,是不是还是用了我?”
沈清梨一时没法回答,她确实是真的这样做的,但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图,他坐下,把猫放开。
“你不用解释。”时逾白说,“我只是以为,你一直都不打算替我说话,或者说,我不是介意你做这个,只是我不喜欢越来越大范围的,不受你我控制的发展。”
“可是,我现在也没有。”
“但是,你站在我前面了。”
时逾白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落进一块不稳的水面,沈清梨低头,手轻轻握住衣摆:“我不是想让别人看你。我是想站在那里让他们看我,不一定非得看你。”
“可他们总会猜出是谁。”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躲开,“你知道他们会猜。”
“我知道。”
“那你还让它出来。”
“我不想让它一直被藏起来。就像你不想总是避开。”
时逾白没接话,过了几秒,他轻轻说了一句:“那你以后能不能……先告诉我。”
“能。”
他点头,站起身。
“你现在要去哪?”
“我现在不想见人。”
沈清梨没阻拦,时逾白走过去开门,手搭在门框上,声音低下去:“我不是怕被看见。我是怕,我走向你的时候,是你正在被拍的时候。”
门轻轻合上,没有力气,却像一阵风从胸腔抽出去。
沈清梨站在原地,听见屋里猫叫了一声,很轻,像在问:你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她没答。沈清梨只靠着门,闭了一会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