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婉道:“不是什么鬼主意,原本靠我们自己打听,不知几时才能摸清这个县,现在有了十娘,不必我们费神,十娘一定知道许多。”
卢昱颔首道:“正是,既然衙役都会照顾你们的生意,你对府衙的事应该知道一些吧?”
十娘点头,说道:“县衙的事我多少知道些,不过都是和胡妈有关的,宝兴这个地方虽然一直有县令,但县令总换,许多事都是廉县丞做主,胡妈是他先看上的,送春楼据说也是他给钱开的,宝兴的田不好种,生意倒好做,街上的铺面十家有九家是廉家的,收租就能收不少。”
李徽婉想了想又问:“那宝兴的地都是谁的呢?”
十娘道:“有大半是廉家的,还有一些是衙役家里的,宝兴少雨,附近也没有水,种田种不出什么,收的税又重,就是家里有田,遇上天灾人祸,没有收成,也只好卖了。”
杜清石听了问:“难道他只想着赚钱,一点实事也不做?”
十娘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这儿有句话说他,雁过拔根翎,耗子钻油壶,一毛不拔,只进不出。我们这儿的县衙也是,衙门口朝天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做事只认一个“理”,就是送礼。”
李徽婉从未听过这些话,噗嗤笑了出来,说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些都是谁编的呀?”
十娘叹了一声道:“都是我们自己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编的,姑娘听着有意思,却不知道这里面冤死了多少人。”
李徽婉闻言不好再笑,抿抿唇不说话了,杜清石道:“若是如此,我应该这就进城罢免了他!”
十娘一惊,瞪眼看杜清石,李徽婉道:“别急,你没听十娘说吗?宝兴的大地主是廉县丞,小地主就是衙役,你进了城也办不了他,你没证据,也没人手,衙役拿他的好处,不会听你的,你贸然进去,什么力也使不上。”
杜清石重重叹了一声,他方才听十娘那样说,气血上涌,难免冲动了,现在仔细想想,确实不能如此莽撞,还需先找出廉县丞的罪证,他问道:“他是否是强占民田?又或者是逼人卖掉自家店铺。”
十娘打量着他,小心的问:“敢问这位公子,你是什么身份?”
杜清石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客人,老板在远处吃饭,这才说道:“在下是新任宝兴县令杜清石,想多了解民情才没有进城到任。”
十娘惊道:“原来是……”穆念忙按住她,说道:“小声些。”
十娘又压低了生意道:“原来是官老爷,我说您怎么看着气度不俗,与旁人不同。”
杜清石倏的红了脸,说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
十娘见他身份不凡还如此有礼,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官老爷有什么事尽管问,十娘知无不言的。”
杜清石脸更红了,李徽婉嗤笑一声,说道:“十娘,你再多说两句,他就羞死了,快别叫他官老爷了,叫他杜石头吧。”
十娘眨眨眼,但笑不语,杜清石有些见怪的看了李徽婉一眼,李徽婉又道:“廉家可有什么官司?”
十娘摇摇头,说道:“衙门都是他家的,他有什么官司,就是有人闹起来也很快处理了。”
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送春楼里许多姑娘本是良家女子,除了被家里卖来的,拐来的,还有几个是抢来的。
前阵子姓齐的看上城里卖猪肉家的姑娘,趁夜强要了人家,第二天送春楼就来拿人了,说是签了卖身契,卖猪肉的老头就一个女儿,拿刀和他们拼命,姓齐的就说他要杀衙役,当场捅死了那个老头,可怜他家姑娘到我们楼里日夜哭泣,没几天也死了。”
说罢又是几声叹息,眼角泛出泪光来。
李徽婉道:“可恶,姓廉的什么都不用做,他的爪牙们自然替他把钱搜刮来。”她转转眼珠,说道:“十娘,有件事要拜托你。”
十娘道:“姑娘请说。”
李徽婉道:“不知你是否有办法将胡妈请出城?”
十娘想了想,问卢昱道:“卢大哥,你把姓齐的……”
卢昱道:“我请他在乱葬岗住下了。”
十娘显然吓住了,面色泛白,李徽婉道:“别怕,这事不会牵扯到你的。”
十娘没有及时作答,她垂下头,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昨夜诸位是为救我才出手的,我不怕,我定会报答诸位,我有办法请胡妈出城,不过得先去拿姓齐的身上一件东西。”
卢昱颔首道:“好,一会儿就去。”
李徽婉道:“你就将她引到树林那里,我们自有道理。”
十娘点点头,几人放下钱,先陪十娘去拿东西,顺便在林子里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李徽婉道:“廉县丞这个人难就难在爪牙众多,想对付他,必须先剪除他的党羽,十娘知道的不详细,但是胡妈一定知道许多,将她引来后,先拿住她细细拷问,问清廉县丞到底有多少势力,这些人又有什么事,之后再做打算。”
几人商量完如何擒住胡妈十娘便要回城。
她临走时卢昱忽然道:“对了,姑娘贵姓。”
十娘这才想起还没有和这些人正式的介绍自己,她连忙说道:“免贵姓方,方十娘,诸位稍待,今夜我将胡妈带来。”
说着行了个礼,独自走了。
及至夜间,卢昱和梁五躲在林子里等候,穆念藏在树梢上观察,李徽婉和杜清石坐在乱葬岗旁边念辟邪驱鬼的经。
不多时,远处跑来一架马车,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卢昱和梁五对视一眼,等马车跑近时,猛地绷紧手中的绊马绳,只听马匹一声嘶鸣,向前倒去,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车夫随之摔到地上,里面的妇人跌出车厢,滚到路边。
卢昱和梁五瞬时扑上去,一个按住妇人,一个按住车夫,后面跟着的仆从见状一哄而散,都大喊着有贼!有贼!穆念从树梢上轻飘飘的落下,一击一个,不消片刻,仆从们便都扑到在地。
卢昱拿住的妇人大声的叫骂,她看上去年逾三十,体态丰腴,看眉目是徐娘半老,但她一脸凶相,骂的又脏,浑然一个泼妇。
卢昱熟练的塞住她的嘴,将人提溜起来,叮嘱梁五和穆念处理现场,自己和李徽婉她们去提前踩过点的已经荒废了的茅草屋里。
十娘也跟了过来胡妈已经看明白了,嘴里的布条一拿掉就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小娼妇,老娘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这么大就是叫你……呜……”
卢昱看她不老实就又塞了回去,十娘闻言冷笑道:“供我吃供我穿?我呸,你别恶心人,在你那送春楼里,我就是多用张厕纸都要给你钱,吃穿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你哪里来的脸说你供我。
你趴在我们姐妹身上吸血还不够,还要我们管你叫妈,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骨头,当得起这么多人的妈?老娘我给你当牛做马当的够够的了,今天也该轮到我当一回你的祖宗!”
十娘虽然嘴上骂,却没有真的上前对付她,只啐了一口,胡妈不能还口,气的浑身发抖,直翻白眼,卢昱等十娘骂完了,说道:“劳烦姑娘出去替我们看着,我们审她。”
十娘点点头,说道:“两位若有要问我的,只管叫一声。”说着出去候着了。
卢昱拿出齐爷的刀架在胡妈脖子上,她脸色一白,眼神怯了三分,气势也矮了,卢昱道:“一会儿,我们问,你答,多一个字,我划你一刀,爷们之前干的就是这个,就算把你身上的肉都片干净了,只剩骨头,也保管你不死,明白了?”
胡妈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卢昱拿掉她嘴里的布条,示意李徽婉问她,李徽婉一笑,说道:“嗯……我就叫你胡夫人吧”
胡妈一点反应也不敢有,李徽婉道:“夫人,你是宝兴人吗?”
胡妈点点头。
“几岁起做的这个生意?”
“十一岁。”
“可怜可怜,何时跟的廉县丞?”
“十四岁。”
“他何时抛弃的你?”
胡妈顿了顿,说道:“他没有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