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待了十几分钟,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沈愉甚至能听见自己因为心慌而大口喘气的声音,她再也待不住了,踏着茫茫的黑暗,深夜一个人跑到了市里连接村庄的那座废弃的断桥上。
这一晚很黑,又冷,连月亮也不愿意出来。沈愉倚在桥口的石柱上,迎面望过去,还能隐约看到相隔百来米的新桥的影子,像一条盘悬着的巨蛇,高高耸立在河面。
夜深得很,新桥和断桥一样,都没有人。
四周黑漆漆一片,从桥上往下看,桥边盘踞着许多废弃的老屋,中有树木间插,老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射出来,还隐隐会闪烁出来点点亮光。这里一片破败,房屋和树木的暗影,像个巨大的怪兽朝桥上吞噬过来,一向害怕鬼神的沈愉,于此刻,却生出了许多莫名的勇气,她紧紧盯着那片荒凉的老屋,像是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意味来,竟一点没感受到恐怖的滋味。
河面上有风刮过,看不清水荡波澜,沈愉踮起脚探头往下,底下的河流是一片深沉暗黑的,像是一道巨大的漩涡一般,明明离得远,沈愉却感觉自己像是匍匐在河面上一般,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她赶紧退后了两步。
周遭安静的可怕,沈愉沿着断桥两边砌起的步道来回走,驱散了寒意,驱不散她心中对死的恐惧。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想死的人,还是会畏惧死亡。
看着那黑压压的河面,她的心就怦怦跳,她无法想象自己掉进去会是怎样一个凄凉的光景。
沈愉就这样慢慢走着,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断桥还没坍塌,新桥也还没建造起来的光景。那时候她也还好,还和乡下在世的姥姥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没有杜芬,没有沈慷,只有姥姥。
那时候她还小,姥姥总是会带着她沿着河岸,最后走上断桥。每次累的不行的时候,姥姥就会拿断桥来当做她的念想,说‘囡囡再加把劲啊,马上就到大桥了’。
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就知道,走到了断桥,就意味着马上要进城了,是的,那时候,进这个小市区对她来说,就是进城一样。进城了以后,可以看到很多好玩稀奇的东西,可以央求着姥姥买点好吃的,打开新世界一样。
那时候,断桥是她的前方,是她的目标,听到姥姥这句话,她就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脚步迈得飞快。
那现在呢,现在这个荒废的断桥是什么呢?是她和姥姥的连接,是她生活的断层,它见证着沈愉被杜芬接到另一边,转了学,从此鲜少踏上断桥,只有姥姥一次次通过断桥,来市区看她。
到后来姥姥去世了,她更是再没来过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