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梧霖打开就诊记录:“和你一样,反复梦见雪崩、蓝蝴蝶、松树、未及时回复的短信,并且清醒后伴有心绞痛。”她停顿片刻“不同的是,他的记忆视角……是看着别人消失在雪里。”
凌元菁接过就诊记录,指甲掐进掌心。
诊疗日期与她开始频繁做梦的时间完全重合。
“他总选最靠近暖气管的位置。”秦梧霖掀开墨绿色天鹅绒窗帘,阴天惨白的阳光漏进来,正照在诊疗椅扶手的皮质裂纹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凌元菁指尖抚过抓痕的瞬间,触电般缩回。
皮革的触感与梦中的雪地如此相似,冷得灼人。
凌元菁起身时不小心撞翻水杯,柠檬水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书上洇开,像极了那年新年夜打翻的红酒。
“谢谢你,梧霖。谢谢你让我终于肯定他就是梦里那个人。”凌元菁说完抬手摸到脸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读书会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凌元菁抱着《霍乱时期的爱情》跑到长廊时,正撞见高郁憬在收伞。
深灰色西装肩头洇着雨痕,镜片蒙着雾气,手里却握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桂圆茶。
“给。”他递过纸杯时无名指的痣一晃而过,“你总忘记带伞。"”
檐角雨帘将世界隔成私密空间。
马尔克斯的文字混着桂圆甜香在齿间化开,凌元菁突然问:“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伞柄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我更相信未完成的约定会跨越时间。”
纸杯外壁的暖意渗进掌心,凌元菁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褶皱。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也相信。”
沉默蔓延开来。
雨珠在伞骨上碎成细密的鼓点,高郁憬的袖口随着举伞的动作轻蹭她耳尖,雪松香混着潮湿的雨气,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马尔克斯说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她再次开口,看着雨水在《霍乱时期的爱情》封面上蜿蜒成河,“但如果这条路……”
伞面忽然倾斜,阻断斜飞的雨丝。
高郁憬的镜片蒙着雾气,目光却穿过水汽直抵她眼底:“如果这条路尽头站着等了你五十三年的阿里萨,你会回头吗?”
桂圆核卡在喉间,甜味突然变得酸涩。凌元菁想起诊疗室里那张烧焦的信纸:下辈子,请让我先说出爱。
校庆日,凌元菁再次上台演奏,陈妤妤得知消息的那天故作深沉的说“元元啊,你得感谢我告诉我学委你会弹琴,这样既让你和高教授有了接触,剩下的四年里只要有活动就都靠你了。”凌元菁什么也没说,只给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琴键在指尖发烫的瞬间,水晶吊灯炸裂成苍白的流星。
凌元菁被拽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时,颈间古董钥匙卡进他袖扣的雕花纹路,如同宿命的齿轮终于咬合。
“别怕。”高郁憬的呼吸擦过她汗湿的额角,昂贵西装被火花灼出焦痕。
她听见钥匙在撞击中发出蜂鸣,像唤醒前世记忆的咒语。
病房里,高郁憬的镜片搁在床头,裂痕如冰裂纹瓷器。
凌元菁触到他枕头下的钥匙,余温未散。陈妤妤突然轻笑:“高教授昏迷还攥着这钥匙,保洁阿姨都扯不出来。”
心电监护仪骤响。
凌元菁回头撞见他颤动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翅般的影。
她将染血的琴谱塞进他掌心,贝多芬的音符浸着暗红,像那年雪地里未寄出的情书终于找到归途。
与此同时,秦梧霖父亲的心理诊所,放在桌角的病历本骤然滑落,撕碎的诊疗记录里露出半句:“建议终止催眠治疗,患者已出现现实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