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月色高悬。
简约温馨的客厅只有从阳台窗户上泄出的一点月光照明,隐约可以看见沙发上的人影和熏香若隐若现的一缕白烟。
里间卧室的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黑暗中隐约有个影子窜了出来。
睡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无所觉,甚至连睡姿都还是那副板正模样。
化作原形的涂良轻轻一跳就蹦哒到沙发的扶手上面,长长的毛耳朵不小心蹭过男人高挺的鼻梁,感受到带着热意的气息。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两个长耳朵像扎辫子一样绑起来,接着在怀里掏来掏去,摸出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摁在男人精壮的胸口。
眼见着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涂良眼中的惊喜愈甚、而迷惑也不减。
白光中某个兽形纹样一闪而过,接着便彻底黯淡下去,周遭重归于夜色之中。
许久之后,微风吹来幽幽的叹息声。
那伏在男人身上小小的一团眨眼间便不见身影,卧室的门也静悄悄地合上。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本应躺在沙发上被名为幽思的迷幻熏香送入无边梦境中的男人猛地睁开双眼,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光。
黑暗中,盛惟行盯着窗外的皎洁月色喉结一滑,闭上眼又想起来刚刚的触感。
柔软、轻巧、好似无害,甚至他能明显从那动作中察觉到温柔和过分的小心翼翼。
那一声叹息不是幻听——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连续两天的统筹安排,加上意料之外同白玄的交手耗费了盛惟行太多精力,最终他还是带着疑问在幽思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中,他似乎见到了一个身形影影绰绰、面容慈悲肃穆的巨大兽类。
夏末的夜晚很短,第二天的太阳却似乎犯懒,只照进屋里一层薄薄的光。
咔哒——
涂良动作小心地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瞅见了沙发上熟睡的男人,兀自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卫生间,站在水池前沉默良久,认命地抓起百八十年没用过的新牙刷和新牙膏,默默地把自己的新宠蒲公英味洁牙棒往橱柜里推了推。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
直到涂良擦干净脸,盛惟行一边低头活动脖颈一边站在门外同他打了个招呼。
“早。”
涂良抬了抬下巴:“早,左边的柜子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直接拿着用就好。”
盛惟行点点头,侧身让涂良出去后才进入这个小小的卫生间。
男人宽大的手掌在橱柜里拨弄了一下将东西拿出来,另一只手撑在水池边上,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刷牙时盛惟行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下巴上的青色有些明显,于是他目光搜寻了一番洗漱台,余光瞥见一个装着疑似小木棍的正方形玻璃罐子的时顿住,伸出手将那罐子拿起来。
晃起来有明显的空位、不是满的,浅绿色长条的表面十分粗糙,盛惟行努力联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香薰?清洁剂?”
秉持着不认识的东西就不乱用的心理,盛惟行将玻璃罐子放回了原位,没有丝毫偏差。
将整个洗漱台都扫视一遍过后,盛惟行都没有找到刮胡刀,有些无奈地搓了搓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冲门外喊到。
“涂先生——你家的刮胡刀在哪?”
因为昨晚对人“上下其手”而略感心虚的涂良正在厨房里煮面做早餐,突然听见盛惟行这一声喊,差点把蛋丢进垃圾桶、蛋壳下进锅里。
他手忙脚乱地将流到地上的蛋清弄干净,才想起来卫生间里那位。
刮胡刀,这东西他一个妖怎么会用过……但他倒是有替代用品。
在镜子面前整理头发的盛惟行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放下手看向涂良。
水池底下的抽屉被拉开,里面是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还有各型号梳子,外加巴掌大的小纸盒子。
涂良从小纸盒子里拿出一片薄薄的、用纸包着的东西,递给盛惟行后便打算继续去看着锅。
转身时却被一只大手拉住,盛惟行表情有些无奈地举着那片在灯光下闪着寒芒的东西。
“涂先生,你刮胡子都直接用刀片的啊。”
不。
涂良默默在心里反驳,这是用来给我修理原形身上的长毛的。
但他忽略了自己是直接法术操控刀片将自己的毛毛剃到合适长度,这对于普通人用手操作来说危险系数不小。
盛惟行见面前这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有些败下阵来。
“算了,我自己小心点弄吧。”
说着,他便用大拇指、食指、中指捏起刀片,一脸如临大敌地靠近自己的下巴。
那副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别扭。
涂良迟来地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试探着开口道:“那…我帮你?”
“谢谢。”
刀片下一秒就被塞到涂良手里,盛惟行的动作简直快得令人咋舌,涂良有一瞬间脑袋宕机。
涂良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把光线几乎挡全了的男人,脸上缓慢地扬起假笑:“你给我坐下。”
一个人类长那么高做甚!
半分钟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被迫乖巧坐在小板凳上,不得不仰视面前这张昳丽的面孔。
冰凉的刀片轻轻地从下颚一直滑到下巴,纤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皮肤,带来清浅的暗香。
盛惟行在对方要求侧过另一边脸时,不动声色地轻嗅,心思回转、眼神微暗。
果真是和昨晚那个致人昏睡的熏香有九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