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的眼神一瞬暗了下来,像落在黑夜里晕不开的墨,又像海底阴暗游行回旋的低潮。
正羞得不知道眼神往哪放的兰笙羽,触到持药者的眼神,愣了愣,竟有些发怵。他只露出了上半身,往下还虚掩着,任谁这样被盯着都会不自然,即便面对亲近之人,因此他此刻莫名有点紧张,弱弱问道,“怎、怎么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凉飕飕的。
谢妄的眼神只在两颗半粉不红、看上去软糯而毫无防备的豆豆上轻飘飘掠过,最后落在了平坦腹部。那里原本虽然细瘦,却光滑洁白,若是握住两端的话,手感很好。
就在谢妄这具身子刚重新学会走路的那段时间,洗澡的时候,在简陋的窄小木桶里,温凉的清水中徐徐泡着,他坐在这块柔软的小土地上很多次,也仔细观察过很多次。
还没长大的小脚故意不轻不重地踩在上面,柔软土地的好脾气主人就会温柔地笑起来,用温热宽大的手掌将不安分的脚丫虚拢在手心。
有时小脚过分了,傻傻的土地唯一想到的反击方式是将坏心思的脚丫轻提起来,这样差点侧翻在水中的坏脚丫主人只好“慌慌张张”地抱住自己。
土地土地,他的柔软土地,是安心,也是……家。
仅在一年里,兰笙羽就提过这个概念很多次,他说“家”是日落栖息之所、是神安心慰之地。
但从前的谢妄不屑,现在也依旧不信。
他从不觉得那破屋子是“家”,若那里是所谓的什么所什么地,又为何现在在这奢华之室,动荡了一天的精神海忽然之间,也感受到了片刻心神安定?
傻鸟就是傻,“家”,不是地方。
不过,过去的“慌张”是假,现在的平静也不真。
柔软小土地上,不光滑也不干净。青紫伤痕交错,有深有浅,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痕迹也仿佛有了生命力。才过了一天,距离上次涂药淤青又扩大了。谢妄指腹的温度软化了药膏,不敢下手太重,一点不敢有以前的过分,像是在空薄蛋壳上雕花般细致轻柔。
兰笙羽皮薄肉嫩,很是敏感,腹上动作轻微似羽毛一触一触,虽然极大减少了伤口被碰的疼痛感,却弄得他一阵痒意,但不明显很好忍,只是这一份份在点上的痒似乎能叠加,一次次传达至皮下如一阵阵暖流,酥酥麻麻地在体内胡乱窜动上涌,最后全都通到怦怦跳着的地方。
那里就这么点大,而兰笙羽胸腔里的房间似乎更小,紧缩起来,被这些细细密密的暖流充斥、填满,他浑身都热起来,好像就要爆炸。
但他面上一点没显,虽然是他自以为,也没吭声,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说这里刚才已经涂过一些了,或者这里他自己可以。
他只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的房间这么小,明明都快承受不了,他也没想到,原来这里是这样地贪心呢。
他看向低着头很认真仔细地涂抹的人。少年低垂着眼,手指修长,指尖沾着温凉如玉的莹白色膏体,起起伏伏落在身上,密密麻麻柔软了半边身子。
身上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少年独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响起。
“翻过来。”
“嗯?”兰笙羽舒服地快睡着了,睁开的眼还有些朦胧的水雾,迷茫了一瞬然后理解了三个字的意思,并照做了。
谢妄瞥见那双浅色眸子一闪而过的水光,停顿了一下,蹙起眉,“刚刚的力度,弄疼你了?”
已经乖乖翻身趴在绣花枕头上的兰笙羽闻言抬起头看身后的人,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有,一点也不,我是舒服地。”
说完,又雀跃地将脸埋了回去,一副很期待被谢妄伺候上药的样子。
“……”
舒服……咳……
哦。
谢妄不动声色轻挑了一下眉,仿佛是听见什么夸赞,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俯下身,继续在这只易碎的蛋壳背面雕花。
但是背面的伤严重的都聚集在肩胛骨下面居多,也就是偏腰背位置,也许是看不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兰笙羽这里似乎十分敏感。谢妄每碰一下,都能感受到指尖下这具身躯控制不住的轻颤。
城主府送来的药膏是清凉质地,药效很温和也很快,还有镇痛效果,连着涂了几天,兰笙羽身上伤痕虽看上去青紫交加但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他白天活动时动作不大的话也不怎么能感受到明显的酸痛。
但现在,许是距离上次涂药久了,镇痛效果也轻了,兰笙羽渐渐感受到后背烧上来火辣辣的疼,并没有随着冰凉指尖的起起落落好上多少,反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不过,玄凤的忍疼能力一直很强,他轻轻咬着下嘴唇,没吭声。
直到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沿着顺滑的脊背线条,带着令人心颤的悸动,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什么了不得的位置,轻轻打转按压,冰凉的膏体沾上体温被晕开,均匀地敷在这一片薄皮肤上,指腹间的茧相比之下显得尤为粗粝,能够透过软和的水状膏触感清晰。
但忍耐能力再强也是有限度的。
在这样不知是疼还是酸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刺激下,他只觉得脊椎末端似乎被若有若无地轻蹭到,酥麻感如同海浪般涌上来。